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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1章 聽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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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熙與魏瀲食不知味的用完飯後, 便徑自往縣衙去了,不甚氣派的縣衙門可羅雀, 看來是那些逃戶早就受完刑了。

魏熙二人進了縣衙,便有衙役來迎:“二位來此所謂何事?”

魏瀲道:“我欲與明府一見, 還望通傳。”

衙役點頭, 竟也什麽都沒說, 直接領著二人往裏去了。

魏熙好奇道:“每個來尋梁明府的你們都直接帶進去嗎, 也不問身份姓名?”

衙役回頭對魏熙道:“這是明府的規矩,他說來尋他的,定都是有事要尋他處置的,不拘是誰他都是一樣要過問的, 問了名姓再通傳一聲,一來一回的平白耽擱時間。”

魏熙微微一笑, 對魏瀲道:“這位梁明府倒是不辭辛苦。”

魏瀲看著眼前的房屋,不置一詞。

魏熙見狀,也不再說話。

未走多遠, 便到了梁寬理事的房外,衙役對裏面道:“明府, 有人來訪。”

衙役話落,便有一道慢吞吞的聲音從裏面響起:“進來。”

衙役回身對魏瀲道:“二位隨我進來。”

進了屋後,魏瀲和魏熙便見一個發色灰白的消瘦男子在伏案書寫, 魏瀲看著梁寬這幅樣子,心中忍不住將去年見他時與今日相比。

那時他還是個四處奔波的小小典籍,雖年至四十, 但卻是一派穩健抖擻,如今他僅僅當了一年的一縣之長,卻讓魏瀲看出些難以紓解的郁氣。

梁寬見久久無人答話,便放下筆擡頭向門口看去,見門口立著一對氣度非凡的華服男女,他還有些恍惚,在看到男子靜若幽潭的鳳眼時,他驀地反應過來,慌忙起身。

魏瀲見狀往前走了兩步:“眼下不方便,不必了。”

梁寬聞言頓住,心中猜到魏瀲是微服私訪,便也不再動作。

魏瀲看著他,微微一嘆:“未過一年,佑仁便見老了。”

梁寬眼睛一紅,揮退房中衙役,等房中只餘下他與魏瀲魏熙時,他突然跪地:“梁寬無能,還望陛下降罪。”

魏瀲垂眸看他:“你有何罪可降?”

梁寬道:“臣辜負了陛下的期望,任職期間豪強橫行,逃戶更是屢禁不止。”

魏瀲道:“戰後出了這些事也是難免,只是你為何不將此事上奏於我?”

梁寬面上顯出些憤色,卻倏地如死灰般散去:“豪強一手遮天,臣也無法。”

魏瀲頷首,淡聲道:“所以你就和他們硬抗,害得百姓越發艱難?”

梁寬道:“累的百姓受苦確實是我的錯,可任由他們去給當地大族當佃戶,朝廷稅款又從何而來?”

梁寬說著,突然跪地道:“陛下,臣乃無能之輩,足可罷官,可臣不得不大膽說一句,如今雖我朝雖百廢待興,可百姓才是大夏的根本,還望陛下寬宥那些百姓,減免稅款,百姓當了逃戶,多也是被逼的呀。”

魏瀲道:“朝中多有官吏欺上瞞下,以權謀私,此事朕必定不會輕饒。”

魏瀲說著,將梁寬扶起:“你任了近一年的縣令,可想出什麽解此危局的法子?”

梁寬搖頭:“臣無能未得什麽妙計,可卻覺得,若是讓那些大戶將不法之田還給百姓或許可以避免逃戶之危。”

魏瀲沈吟:“是除根之法,可卻難以實施。”

梁寬垂頭不語,魏瀲看著他,突然道:“不過朕可以給你撐腰,以益陽未試點,讓你試一試此法是否可行。”

梁寬愕然看向魏瀲:“此法怕是會惹豪族生怨。”

魏瀲沈聲道:“朕自有辦法,僅益陽一地,還成不了什麽氣候。”

一直未插話的魏熙啟唇:“但怕引得大夏其他豪族風聲鶴唳,眼下戰亂方止,國力不如以往,若是再亂就不好收拾了。”

“我知這不是可行之法,只是在益陽一地試試而已。”魏瀲說著,擡頭看著未摘帷帽的魏熙,道:“益陽這些豪族之子冒犯聖駕,出言不遜,朕自是要依法處置。”

魏瀲說罷,收回視線,繼續與梁寬談論此事。

魏熙奔波了一日,終是難掩疲累,坐在一旁聽著聽著便睡了過去。

魏瀲看著趴在桌上,被桌子硌歪了帷帽的魏熙,眼裏有了些柔意,他擡手輕輕將魏熙的帷帽摘下,免得她勒到脖子。

魏熙似察覺了頸上癢意,擡手撥了撥,將魏瀲的手撥走,覆又睡了。

魏瀲一笑,覆又擡頭與梁寬繼續說話。

末了,魏瀲眸光一沈,有些勸慰敲打之意:“梁寬,我用你是因你一腔赤誠,可你的性子太過認真執拗,為官如此,不論是為國為民,還是為你自己,都未必是好。”

魏瀲說罷,不再理會梁寬,起身拍了拍魏熙的肩,輕聲喚道:“阿熙,起來了。”

魏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,看向魏瀲,眼裏還尚有些混沌之意,她擡手揉了揉眼,喚道:“六哥。”

魏瀲柔聲應道:“嗯,起來了。”

“哦。”魏熙應了一聲,撐著桌子起身,魏瀲見狀,擡手輕輕扶住她,卻聽魏熙道:“下雨了。”

魏瀲一楞,側耳細聽,竟真聽到了雨聲。

魏熙穩了穩神,道:“我們怎麽回去?”

魏瀲沈吟道:“從這至行宮路途不近,又多有山道,便是回去天也要黑了,怕是不甚安穩。”

梁寬聞言,亦道:“還請陛下以安危為重,先在臣的寒舍屈就一夜,等明日雨停了再回去。”

魏瀲頷首:“如此也好。”

梁寬聞言道:“那臣去命人給陛下收拾屋子。”

梁寬說罷,便退了出去,魏熙蹙眉道:“我們不回去怕是他們要擔心了。”

魏瀲道:“我如何都好,只是還帶著你,你一個女孩子,我怎麽放心帶著你走夜路。”

魏瀲說罷,又道:“我和你出來之事未曾聲張,也未有幾人知曉,命侍衛回去給馮氏報個信便好。”

魏熙點頭應是,她自然也是不願意走夜路的,益陽有這麽多逃戶,未必就沒有落草為寇的,僅十餘個侍衛跟著,若是遇到什麽不法之人就不好了。

魏熙正出神,卻聽魏瀲笑道:“自從登基後,我未有一日放松過,如今借著這場雨,也算能松快一夜了。”

魏熙看著魏瀲疏朗如風的笑容,亦盈盈笑道:“偷得浮生半日閑,聽起來是極好,只是……”

魏瀲眉梢一挑:“只是什麽?”

魏熙笑的狡黠:“只是今日的政務就積攢下了,六哥明後幾日怕是就不得閑了。”

魏瀲有些無奈的捏了捏魏熙的鼻子:“你呀,越發不似幼時嘴甜了。”

魏熙蹙眉將魏瀲的手揮開:“六哥也註意些,我都這般大了,再動手動腳的,讓人看了多不好?”

魏瀲眸中笑意一斂,卻仍打趣道:“特立獨行的昌樂公主竟也在意這些?”

魏熙下頜一揚:“我現在可是楚國長公主。”

魏瀲搖頭一笑:“小丫頭。”

————

因著魏瀲身份緊要,梁寬便特意將自己住的院子騰了出來,又命家人備了宴席。

安排妥當後,梁寬正欲去邀魏瀲二人前去用膳,卻聽魏瀲的侍衛來道,說是魏瀲乏了,便不去赴宴了。

梁寬聽了,不再打擾,卻命人將酒菜都給魏瀲送去。

魏熙午膳沒用什麽,眼下自然是餓了,倒是用了不少梁家略顯粗陋的膳食。

用完膳,魏熙和魏瀲一道窗下去賞雨,二人閑話了會,便聽魏熙問道:“六哥是想將益陽這幾個大戶給抄了嗎?”

魏瀲點頭:“如此也算是幹凈。”

“鄧初呢?他這個司農卿以權謀私,更是該殺。”魏熙問道。

“他自然也是不能留的。”魏瀲說罷,擡眸看向魏熙,又道:“你方才還說偷得浮生半日閑,怎麽又說這些煩心事了?”

魏熙笑道:“想起來便說了,既然六哥嫌煩我便不說了,咱們說些六哥想聽的,六哥想聽什麽?”

魏瀲聞言一楞,他還真不知道想聽什麽。

魏熙見狀掩唇一笑:“六哥一閑下來就成呆子了。”

魏瀲看著魏熙燦若朝陽的笑靨,面上也帶出了些淺淺笑意:“雨聲清幽,我只覺得咱們兄妹坐在這靜靜聽雨便是極好的。”

“六哥就算政事繁忙也還是風雅無雙的。”魏熙說罷,將胳膊從窗子裏伸了出去,用白嫩的手掌接了幾滴晶瑩水珠。

魏熙將帶著水珠的手從窗外收回來,伸出另一只手輕觸水珠,惋惜道:“可惜沒有芭蕉。”

魏瀲笑道:“何止是芭蕉,連一株樹都沒有。”

魏熙看著窗外越下越密的雨,道:“雨打青磚,倒也別有一番意趣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明天放表哥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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